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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源:散文随笔作者:时间:2019-08-24 19:57:02手机版
散文|秦敏:一砖一人生-免费文章投稿
秦敏,1987年生,籍贯陕西,现定居昭阳区,毕业于昭通学院中文系,爱好写作,旅游,酷爱林清玄散文,热爱昭通文学。
一砖一人生
秦敏
我想把自己的心情拿出来晒晒,可天气一直沉着,好像它也被我感染了,如此悲伤,如此感慨,如此阴沉。
母亲好久没来电话了,她说隔段时间会打给我,叫我别打给她,我很听话,一直等着不敢打给她。我想象着她在屋里忙碌的情形,往事历历在目。
去年夏天,母亲跟着父亲去提砖,砖块砸伤了脚,在我记忆当中这样的经历已经数不清了。我在母亲肚子里的时候,她就跟着父亲早出晚归的去提砖了,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一天能跑六七趟,我出生了,母亲就在家照顾我,父亲一个人出去,父亲早上走的时候母亲给他烧好水,加在拖拉机上,等加好了水,父亲也吃完了早点,通常都是母亲先起。这样的日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我慢慢长大了,认识了我的家庭,它很贫寒,父亲说我们现在住的这个家是他和母亲用提砖的汗水换来的,每次说到他们过去的经历时,父亲总是沉默一会儿才开口,说完了又继续沉默,那时我根本读不懂父亲的表情,不知那样的表情蕴含着什么,又意味着什么。现在我懂了,可是,却再也回不到那个时候了。我看过父亲他们每年过年照的全家福,父亲也特意把他开了几年的拖拉机照了下来,很陈旧,在我眼里像古董,但也格外神圣。
母亲的脚砸伤了,我是在电话里得知这样的消息的,因为比较严重,医生坚持让住院,骨头愈合比较慢,不能走动,可母亲老是惦记着父亲一个人去拉砖装车的速度就慢了,她也不能老呆在医院里,大医院输液贵,住院费也贵,还要人照顾,死活不住,后来医生坚持说不住的话是好不了的,到时还要花更多的钱,母亲才勉强答应住三天。后来母亲在家呆了一星期不到就急急忙忙去帮父亲了,可是,这一帮,又严重了。人家说骨头愈合要三个月,可母亲只休息了10天不到,硬撑着说自己好了。我很后悔那个时候没能在母亲身边陪伴着她,照顾她,至少能够劝劝她,可这样的机会上苍没有给我,连一点怜悯都没有。那样的心酸时时煎熬着我,而母亲却从来没有给我——自己的女儿抱怨一句。
我想说,人世间只有骨肉亲情是最珍贵的,无论遇到多大的风雨坎坷,生死关头,它都不会褪色,不会因为外界干扰而变质。
母亲的脚指有六只指头是没有指甲盖的,三只指甲是青色的,她没有穿过带跟的鞋,都是平底的。去年年底她跟我说她看人家乡里乡亲的和她同龄的那些大姨大妈都穿矮跟靴子,她想做一双,问我好不好看,我说好看,叫她做双穿穿,眼泪在我的眼眶中打转,这是母亲特意打电话跟我商量的事,这事在我眼中是那么小,那么不值一提,然而她却把它当成大事跟我商量。那一刻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女孩子了,我把自己当成了男生,驰骋在沙场上,忽略了母亲和女儿的那种无言的情怀,更让我不能原谅自己的是,唯独对自己的亲生母亲我忘却了,忽略了,对他人,我又怀着女儿的本性。
我打算过年回家给母亲买一双,然而就连这样简单唯一的愿望都没能实现。
我已经在外地漂泊了四年,前三年因为读书没什么能力,每个假期回家都是回去伸手拿学费,除了这就是坐在炕上和母亲他们聊聊我在学校的情况。看着他们渐渐苍老的面容,看着他们已不再便捷的动作,我心里很不是滋味,那时我就想,毕业了我一定要回去,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让他们享享福。
过年了,在过年的前半个月,我却突如其来地生了一场大病,花了我打算回家用的钱。生病后几天,母亲打电话问回不回家了,忙的话就别回去了,他和父亲都很好,不用惦记。我很难过,不敢跟母亲说我病了,要住院,怕她伤心难过。就这样,钱花完了,病也好了,还没过年,我心里很不是滋味,母亲一年到头见女儿一次,我不回去看她,难道叫她老人家来看我吗?我买了车票,踏上了回家的火车。不常在一起就会格外想念和牵惦,更会格外的珍惜。
母亲真的老了,老的我认不出了,她的脚还没有痊愈,时不时会喊疼。我不敢提她买鞋的事情,怕她心里难受。她白天开心了一整天,忙前忙后的做这个给我吃,还没消化又做那个给我吃,又问东问西,我捡着让她高兴的说。晚上母亲拿出了一个盒子,不是新鞋盒子,很旧了。她笑着把盒子打开,说:“这是你大伯家的哥哥给我做的,我试过了,能穿,脚不疼。”我禁不住眼眶的泪水,它溢了出来。母亲也抹着眼泪说:“这姑娘,哭啥,好好干自己的事业,屋里的事不用你操心,有你父亲和我哩,我娃你离那么远,我又照顾不上,也帮不上啥忙,你啥事都想开噶,有困难你父亲和我能帮上的尽量说。”我把头塞进了被窝,一夜未眠。
母亲说:“在那边要好好照顾自己,凡事想开点,想家了,可以随时回来。”我不敢看母亲的眼睛,因为她的这些话是颤抖的,我比她更伤心,伤心的是可能再也回不去了。如果还可以改变,如果还有机会改变,那么,结果便是,这个地方不会再有我的身影。
人还是不要长大的好,长大了烦恼就多了,想的也就多了。过年到现在,已经六十多天了,母亲来过两次电话,以前是一个星期一次,现在,却越来越少了。我知道,母亲不愿打扰我的工作,因为她一直很内疚,她觉得给自己的姑娘帮不上什么忙,在外面闯荡对一个女孩子来说是很不容易的,她怕听到我柔弱和伤心的声音,她怕自己的女儿受了委屈自己咽了,她怕······
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长大了,可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很天真很稚嫩,人生的酸甜苦辣和艰辛生涯我还没有真正经历,人家说大智者必能忍,年轻气盛的我总在这些琐事上纠纠缠缠,拿不起放不下,更在这坎坷的路途上自己让自己难过,自己让自己痛苦。
毕业了,我还没有回去,不但没有回去,还留在了这里。人有时候的决定不由自主,就那么不经意间改变了,我也是。
游走在异乡的土地上,体味着人间冷暖,并不知道母亲此刻又在另一片土地上双手提着砖块,使着浑身力气一遍又一遍放在拖拉机的车厢里,也不知道是顶着艳阳或是冒着风雨,我全然看不见,只能想象他们蹒跚的步伐,期待的眼神。在我的记忆里,母亲从没有缺过一天,即使感冒发烧严重起也起不来也不会不去,即使在倾盆大雨里装起了砖,也会冒着雨把砖拉到工地上一页一页从车上卸下来,即使前一天中暑中午输完液,下午也要赶着拉完当天的任务。让我心碎的是,母亲老了,她的肩膀因为长年累月提砖有了严重的肩周炎,还像往常一样出着男人出的力,我长大了,母亲却已然忙着,没有双休日,没有季节,没有买衣服的时间,更没有聊家常的时间,就连吃饭都是忙忙碌碌的吃,洗衣服要在家人都睡了的时候,早上要在公鸡打鸣前起,我能为她做点什么呢?连一双鞋子都买不起,连看看她的机会都没有。正因为她这样的劳苦,她才会跟我说,要钱了就开口。如果老了的母亲能像其他母亲一样,在屋檐下买买菜,做做饭,洗洗衣服,还有双休日和节假日,我宁愿把我的一生捐献给这苦难的人世间。但,这仅仅是如果。
前年回家给母亲做了一件羽绒服,可做出来颜色不好看,又把打折的买了一件,拿回去了,她舍不得穿一直放着,去年回家她拿出来给我看,我让她赶紧穿,以后再买别的,她说那么远,不用了,她有衣服的,叫我别乱花钱。长这么大,母亲把我养到大学快毕业,整整23年,我没有买过一件东西给她,上了大学才懂得人情,可大学我已经离开了母亲,而且隔着万水千山。
我决定还是不听母亲的话一次吧,也许,当我真正明白的时候,已经没有机会再决定了。回头看看走过的这些,我不经感慨:有些人不经历也会明白,但有些人,经历了也不会明白。我翻出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拨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