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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心
我想了一夜，还是想不明白何为因果、何为执着？
我只好硬着头皮来打扰坐禅的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师父……
师父敲着木鱼口中喃喃有声，但就不理我。
师父啊，何为因果？何为执着？弟子愚钝，昨夜彻夜冥想仍旧未解此惑。
你问的时候便是因，彻夜思索的时候便为执着，果便在其中矣……
师父师父师父，你说的我怎么不明白？你能不能详细给我说说呢？师父师父师父……
一念便为因，一念也便为果，一念执着！
我心里好闷啊：老师父呀，你何苦为难我？这高深莫测的话里暗藏玄机，我一介寒儒如何参得破？想我如今奔三的年纪，跟着师父参禅悟道已经九年了，当初我放下红尘嚣嚣，踏入空门，此心向道，师父说我尘缘未了，却不为我指点一二，我在此已经修身九年了，还是苦于诸事未得解脱……
回想刚入此清净地之时，老师父的百般拒绝，老师父说：尘缘未了心愿未达，学业未就佳人未有，那些红尘的私事你都没有了了，不必入我门。
我以弘一法师为念，坚定我的选择，在寺外守候了七七四十九天，餐风露宿，老师父于心不忍，带我入门而去。
师父说我红尘诸事未成，故参不透大道，而大道至简至空，需要无所念，凡有所念皆为贪妄嗔痴，故我九年仍未有所心得。
我道是我放下了，因为我放弃了体会七情六欲，也放弃了享受红尘诸乐，放弃了肉身父母，也斩断了与红尘的联系和牵挂，我徒留疲惫的肉体凡胎和一心求道的至诚，来扣此净地之门，师父曾将我拒之门外，后又慈悲将我引入门中，我一心研习诸法，静思明修，希望证得般若，早日脱离苦海，去往极乐世界。我不知道是不是我求道的动机不纯，所以才碌碌九年仍旧得不到心灵净化，心中浊浊浓雾还是化不开的诸多执着，我执着于因果，师父说并无因果；我执着于何为执着，师父说并无所谓执着；我执着于何为有情众生，师父说并未有有情众生；我执着于枯坐时间一无所获，师父说并非一无所获；我执着于为何至今未参破一丝奥义，师父说不必参破；我执着于纷乱的思绪，师父说并无思绪；我执着于难以自净，师父说不需自净；我执着于那完成一半的学业和还没开始的恋情，师父说，你这就算是刚刚触到了法的边缘，所以你回家去吧，去继续你的研究生学业，去继续寻找你未来的恋人。
我说我不，师父摇摇头离开了……
我追到师父的院子，看到师父竟然在读俗世的小说，我极为不解也震惊不已。
我说：师父你为何在此净地看此浊世之书？
师父说：为何不可？
我说：与你的身份不符！
师父说：我的身份是什么？
我说：你的身份是僧人是修行者。
师父说：非也。
我不解……
师父说：我先是人，而后修行，而后是僧，但我还是人，也只是人。
我的心里万马狂奔呼啸而过……
师父解释说：何苦执着于身份？
我说我没执着。
师父说：你的问题就暴露了你的执着。
我说我没执着。
师父说：不执着的人不会产生疑问，不执着的人看云是云。
我说我没执着。
师父说我一再的辩解与否认便皆为执着。
我心里的万匹马再次狂奔着呼啸而过……
唉，老师父何苦为难于我？
为师不是为难于你，是你自己为难自己啊！说放下的是你，放不下的其实也是你；你脱离了红尘诸事以为脱离了红尘，是为错，你的心里还事事不忘红尘，所以你纠结着因果，你的心里惦念着凡俗，所以你困惑着执着。
那我该怎么办呢？弟子恳请师父解惑！
师父说：不可说，天机不可说。
我心中的万匹马再次狂奔着呼啸而过……
师父说我不知足，不懂得安分守己安于现状，却执着于过去和未来。
我说我没执着。
师父说：你总问我因果轮回，便为执着。
我说：我参法又不懂就要求惑，不算执着。
师父说：你执着于问我何为执着，便为执着。
我说：求道路漫漫，而我无所获，便要问何为执着。
师父说我的心智还停留在九年前刚入我门的懵懂状态，师父说诸法归一，师父说不是看破。
我的心中十万匹马再次奔腾着呼啸而过……
我有口难开，有问难解，我为何入此门？
师父似看穿我的心事，缓缓开口：为了解惑而来，必带着疑惑而去。
我心中万万匹奔马狂躁地呼啸而过……
说什么天机不可说？是不知还是真的不可说？说什么不必看破，是看破了所以觉得不必看破还是看不破才说不必看破？
我的心中万万匹马再次奔腾着呼啸而过……
是的，我承认我放不下的执着是真的执着，放不下的因果是不知的因果，放不下的心事是未知的心事，看不开的迷雾是真的迷雾，解不开的疑惑是真的疑惑，贪恋着尘世的关系吗？师父说我还贪恋着，所以我才有所烦恼，才急于摆脱。
师父说：三十而立，你在此地停顿九年，但你仍旧是不谙世事的当年的你，不过徒增了九年岁月。惘然而已……快回去吧，趁自己还年轻，趁一切还来得及，去跟挂念的人道明心迹，跟不舍的人好好在一起。趁着为时未晚的时候，尽尽为人子的孝道，趁着尚在壮年的时候去追求自己心里存了九年的女子为妻吧，如果她还在等你，而你仍旧爱她的话。
师父你何故这样说？
哈哈哈哈，老衲平生无所求，所以自在清明，而你摆明了是带着沉重的心事前来寻我的，我留你九年等你醒悟的这天。
师父可知我所爱的女子？
为师不知。
那师父为何要我去追求所爱的女子？
你眉间散不开的阴霾，九年了，未曾舒展，家中人的书信你从不拆封，料想心事无关家人。世人所追寻的无非情爱金钱，有钱的人想着爱情，有爱情的人又纠结于金钱，而你入我门之时，尚不需为金钱而纠结，所以便是困于情。
师父啊，师父你可知九年的时间足以让沧海桑田，我心中的女子怕是早为人母了。
为师不知。
那师父为何要我去追求所爱的女子？
为师知你不幸福，所以便要你去追求。
那师父可知我追求了便会幸福吗？
为师不知。
那师父为何要我去追求所爱的女子？
为师知道，你在执着于多年的一梦，多年的心愿未了啊，所以要你去追。
那师父知道我的追求会有什么结果吗？
为师不知。
师父，我不敢追，我害怕追求未果。
未果就是结果，总比现在的空虚好得多吧！
师父，当年的她都已经名草有主了，时隔九年，孩子都该会打酱油了。
你可曾探寻过她的消息？
不曾探寻。
那你怎知道她的消息？
不曾知道。
那你为何说她的孩子？
是我的猜测。
师父说：一念缘起，缘起的时候要惜缘，一念缘灭，缘灭的时候要随缘……你可是在不甘着什么？
我说我不甘心啊……我爱的女子是我喜欢的性格，我爱的女子与我有着相似的经历，我爱的女子我们志同道合，我爱的女子像我一样有追求也有才华，我爱的女子比我大三岁，我爱的女子她或许爱我也或许不爱我。
何为爱？
想她念她心里都是她，心里话只想讲给她，为她彻夜辗转反侧，为她午夜梦回时涕泗滂沱，为她我放弃一切遁入空门……
可曾让她知道你的爱？
2009年清明节，我听着许嵩的《清明雨上》，想着自己的难过，是爱而不可说的难过，觉得无法解脱。觉得许嵩的歌词深入我心，我就想告诉她我的爱。
我说我喜欢她，喜欢她的善解人意，喜欢她的温柔体贴，喜欢她沉默的优秀，喜欢她的独到见解，喜欢她的不是故作深沉的稳重，喜欢她历尽千帆的淡漠，喜欢她，是非常真挚的喜欢，是非常纯粹的喜欢，是非常非常喜欢，是想把她拥入我怀里好好恩爱一番的喜欢，是想把她可在我骨子里用命去疼去爱的喜欢，是甘愿为她赴汤蹈火的喜欢，是万死不辞的喜欢，是九年了不改初心的喜欢。
她可有回应？
师父啊，你慢慢听我说……
我和她认识在网上，那时候网络不如现在发达，也没有现在给人的真实感那么强烈。怎么说？自己想想也觉得不可思议，所以我追问你缘分因果。
那时我不是很懂爱情，但我觉得，我就是喜欢她，是那种一见如故的喜欢，是那种似曾相识的喜欢，是那种如久别重逢的恋人般的喜欢，却无关友情的喜欢，也不是欣赏的喜欢，就是想和她过日子的喜欢，想陪她日出日落岁朝岁暮的喜欢。是细水长流岁月静好有她一人足矣的喜欢。
嗯………………
我自己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什么那么突然那么猛烈的就喜欢上了，她说，我太冲动，是对于感情的冲动。师父啊，我在这九年了你看我像个容易冲动的人么？
师父说：没见过你冲动，不过此净地也不会产生冲动。
我叹了口气……
我到现在都没见过她的模样，但她给我的那份踏实感那么清晰那么真切，是家常的烟火气，是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的安心。
嗯………………
师父觉不觉得诧异？素未谋面的两人会暗生情愫？
不觉诧异，顺缘罢了……
师父觉得我们有缘吗？
不可说不可说不可说……
唉………………
我出身书香门第，自幼饱读诗书，喜欢诗词歌赋，她会写，我无意间看到了，只觉得惊喜莫名啊……伯牙鼓琴遇子期，高山流水逢知音，知音难觅，所以我小心翼翼。
我翻看了她所有的诗，寥寥数语却字字打在我心头，是苦涩，是哀愁，是不可说也无法说无处说的难过失落。我的心就那么的替她痛着……是万箭攒心的痛，是刀刻火灼的痛，痛得那么深刻那么真切。
没遇到过她以前，我想过我对伴侣的要求，遇到她以后，觉得此生就她了，再无要求。
不知道心动什么时候来的，但心痛却无时不刻的感受着，如果心有灵犀她会觉着我的痛么？有时候我在想，那么的痛啊，从未体会过的痛，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痛啊，不可复制的痛苦，不知道是她的痛还是我的痛？
认识她的日子我还记着，是2009年3月下旬，我告白的日子我也记得，是2009年的清明节，那年的清明啊，是4月4，清明是不是都是4月4啊？那么悲伤的数字，是应和着追悼的季节么？
许嵩可以轻易地写出《清明雨上》，写出《玫瑰花的葬礼》，我却什么都写不出，只好遁入空门，现在想想算是逃避么？又逃避着什么呢？
我想着是不是告白的日子不对啊，要不然咋不能成就一段姻缘呢？选在清明节告白是不是不好啊？师父你说啊？
师父看着天空说：无所谓合适的日子，无所谓合适的季节，无所谓合适的时机，无所谓合适的告白，你的最真就在最迫切想要表达的时候，你的最爱就在最想要倾诉的时候，你的缘分就在你想要抓住的时候……
可是我还是让它溜走了啊……
是缘不是缘，时间自会证明一切的。
可是九年了啊？我一无所获却也没见时间给出我个什么结果？罪过啊罪过。师父，是我的荒唐吗？
不是你的，是她的错！
是我的错，错在我太喜欢她了！
不是你的，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是她的错！
不是她的错，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是她的错！
啊………我受不了了师父，你就不要再说了……
是她的错，我还是这么说。
师父你都什么都不知道你为何这么肯定呢？
师父是看过浮世万千的人，又是此心向道的人，自然看得分明！
但师父你从未看见过……
从你所述一二，我便知其中万千了……
我这九年来一直在自我谴责，我愧疚自己对不起她，觉得是我的错，我错在不该喜欢上她不该爱她，我错在爱她不能得到她，我错在爱她却又告诉她，我错在爱她就不该让她知道我爱她，我爱她，我爱着都那么痛苦，我不知道我的告白对她来说是一种什么样的重负？
对不爱你的人来说，不算重负！
那算什么？算是一个大笑话吗？
也不算。
请师父直言！
充其量不过是她茶余饭后的谈资，是被爱的荣幸罢了……
我……难道不值得爱么？
你值得许多人爱，但对于不值得你爱的人，你就不要去奢求她的爱，那是自讨苦吃。
我已经自讨苦吃了九年啊，师父，九年的时光把我从风华正茂的少年打磨成了如今的懒散大叔，那些意气风发的岁月伴的是青灯古佛，耳边是声声木鱼的敲打，枕边是夜夜泪湿的枕巾，我活的是算窝囊的吧！
不算窝囊…………
这还不算么？
自有比你还窝囊还认不清现状的人，林子大了啊什么鸟都有啊，你拘泥于自己的困苦而不知外人的愁闷，哈哈哈，都是愚蠢自大的世人啊……不可说不可说…… |